大道三千,岂能口舌
15 新浦金350vip官方登录 邹家可
——《红楼梦》书评之人物系列(女子篇)
前言:《红楼梦》,一部已经被人说烂了的著作,而如今我又重新拾起(当然,这根平日无聊的翻《现代汉语词典》相比还是高档了许多)。重新拿起这部著作的理由也很简单——实在没有想写的电影了,但又急着要稿,所以退一步弄书评吧,而作为华夏名著之首的《红楼梦》自然而然的就成为了首选。选好了题材,那按规矩便是主题。中华文化博大精深,若是拿书中的隐喻或者意义说事,总有一种班门弄斧的感觉,至于单论书中的艺术手法,单凭我令自己囊中羞涩的高考语文成绩也实在是不好意思拿出,于是就说人物吧,至少这个相对简单不是。哦,忘了说,为什么讲是女子篇呢?实在因为书里人物实在太多了,要是一次性全写了怪累人的不是(从这看曹雪芹还真还不是个好东西...)?干脆分为女子篇与男子篇,至于为什么非要这么分,结尾会解释,你就看着吧。当然,看到这,也许你会有点儿烦(甚至抓狂),前前后后几百字的废话...也许吧,因此你可以选择遗忘,但我还是要写,因为我觉得有必要解释的就会写上(当然,凑字数也是极其重要的原因之一),有了原因而后发展,接下来就让我们忘却上述的废话,走进《红楼梦》,体味这位“曹老板”的江湖梦境吧。
一曰金
红楼女子,一种发生了“革命”的感受。
自《红楼梦》出来以后,传统的思想和写法都打破了。既然都说了这是女子篇,那这里所说的“打破”,自然包含着如何观察与表现女性在内。尽管从整体上说,《红楼梦》依然是两种或两种以上的文化载体,尽管其女性观念中多有对主流文化(即正负价值观)的张扬与认同,但他观察和表现女性的视角、兴奋点、艺术手段等,都有了质的飞跃。
首先,《红楼梦》把女性当作与男性相对立的一个性别群体来看待了,即视做与男性一样的、只是性别不同的一个人群了。换言之,《红楼梦》中的女性(尤其是年轻女性)不再是男性生命中的某种工具,不再是让男性受挫受难的祸水,不再是男性变态性需求的伙伴,也不再是失意男性镜花水月般的自我补偿了。
其次,《红楼梦》作者认为,女性(尤其是年轻女性)是较诸男性精彩一点的人,是展现着较多的人性美人情美的人。但作者绝不着意打造三从四德的楷模,还记得文中贾宝玉说的那段最有名的话么:“女儿是水作的骨肉,男人是泥作的骨肉”这就很好的证明了之前的一点。再从另一方面想,也许作者最初、也是最强烈的创作冲动,正是为一群较为精彩的女子所传。
最后,尤为可贵的是,《红楼梦》中的女性世界是一个寻常而鲜活的女人世界,原汁原味的女人世界(从这看,我们贾宝宝有点儿娘也就可以理解了),而这也正是《红楼梦》女性观中最有价值的亮点。作者观察和表现女人的新视角、新兴奋点、新艺术追求,无不透过寻常、本真、原汁原味的性格描写展现出来。
众所周知,《红楼梦》以自然取胜。
王国维语:红楼悲剧,以自然胜;红楼女性,尤以自然胜。
写过散文的都明白,画鬼容易画符难。散文尚且如此,就更别提对人物刻画要求更严格的小说了。看来追求寻常、本真、原汁原味的艺术品位,实费工夫。也只有像王国维那样去参悟人生‘既入乎其内,又出乎其外,历练了一番又一番入内出外的体验、观察、感悟与思索之后,才能够创造出有生气又高致的艺术品来。而曹雪芹悟性卓异,底蕴深厚,举重若轻的高扬并实践了崇尚自然、崇尚鲜活、崇尚寻常的艺术追求。
寻常而鲜活的女人,必定是淳美的;寻常而鲜活的女人,必定是不完美的;寻常而鲜活的女人,又往往有着某种模糊性;寻常而鲜活的女人,还各有各的不幸。
寻常而鲜活的女人世界,才是真实的世界。
二曰木
红楼女子,一个各美其美寻常世界。
寻常而鲜活的女性世界,首先是美的。花团锦簇,流光溢彩。不论红楼女性的形貌美、才智美、性情美以及不同年龄特有的风情美,都在书中绽放异彩。
然而,有没有一个女子在《红楼梦》中是尽善尽美的。红楼女子的美,绝不集于一身,这一点与以往四种模式特别是“镜花水月”模式,迥然不同。其中显性的特征有以下三种:
特征一:美,是散落的,不追求“集大成”。红楼女性美是不偏不倚的散落在多数女子特别是少女少妇身上的。每个年轻女子都拥有某种单项优势,却没有全能冠军,是一种各美其美,美美与共的态势。
特征二:没,又是有分寸的、适度的,不追求绝伦超群。就像作者在第一回里借石头之口所宣告的。他书中的女子没有班姑蔡女之类的样板,而是一群或情或痴的异样女子,各有一份智慧,各有一份善良,各有一份真性情,是古往今来凡身心健康之女子人人拥有的普泛的基础的美。
特征三:红楼女子的美,又是有个别性、互补性的。“小才”有种种;“微善”有种种;真性情,更有种种。就单以真性情而论,可谓是千姿百态、光怪陆离,呈现出中国文化人所喜爱的种种文化人格。有些女子,在不同程度上以不同方式展示着任情之美,而另一些女子则在不同程度上以不同方式展示着中和之美。少有重合,鲜有雷同。
尤为重要的是,不同文化人格的女子之间,是一种正衬的互补的排列组合,而不是反衬的逆向的排列组合。就如《红楼梦研究》里说的:是此美与彼美的“两峰并峙,双水分流”,而不存在什么抑此扬彼的“九品人表”。
于是乎,任性美与中和美成为文中女性两大明显的特征而对立式存在。其中任性美的性格核心较多的推崇个性,较多的注重自我(尽管当时并没有上述概念)。她们要么天资聪慧(以林黛玉为代表),要么潇洒刚烈(以林熙凤为代表),是古已有之的不屈、不谄、不惧的人文精神自我传承与任意流淌。
中和美的性格核心则是珍重自己、体恤他人,是对儒家“和而不流”等思想内涵的认同与实践。她们要么安详于现状,要么宽恕待人、品性坚韧(以薛宝钗为代表),是古已有之的不矜、不卑、不亢的人文精神自我传承与清醒高扬。
三曰水
红楼女子,一个各有“陋处”的寻常世界。
上述其言,寻常而鲜活的女性世界,首先是美的。但真物尽皆美么?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正所谓虚实相生,半真半假才是美——而这也正是《红楼梦》在人物塑造中的魅力所在。因此,寻常而鲜活的女性世界,必定是不完美的。也正是因为这种不完美,数十名女子带着各自欠缺,各美其美’美美与共的生存在大观园内外,形成了一道道自然而和谐的靓丽景观。
以形貌论,《红楼梦》扬弃了尽善尽美,坚绝不打造绝代美女群(反观现在的网络小说)。形貌兼备的女子微乎其微,林黛玉与薛宝钗两个女主人公的肖像描写亦重在气质风神而觉无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嫌;至于其他大多女子,也只是形貌清秀、可爱、不俗罢了;甚至还有少部分女子只是相貌平平,乏善可陈,与国色天香更是风牛马不相及。这才是一名真正写实主义大师的艺术追求。
以才智论,《红楼梦》也扬弃了尽善尽美,坚绝不打造绝代才女群(反观现在的网络小说)。正如前所说,那些年轻女子可能拥有的各种门类各种层面上的才情智慧,不偏不倚的散落在各个女子的身上。林黛玉、史湘云以诗才胜;薛宝钗、妙玉以学问胜;贾探春以管理胜;贾惜春以绘画胜;王熙凤以口才胜;秦可卿则以居安思危、仅有远虑胜......可谓是不尽善美却各有各的特色,以致深入人心、难以忘怀。
以性情伦,《红楼梦》与尽善尽美的女性王国更是绝缘,坚绝不打造绝代贤女群(反观现在的网络小说...重要的事说三遍)。性情,是人们与生俱来的自然属性与后天养成的社会属性的融合。正所谓龙生九子不尽相同;金无赤足,人无完人。也正恰如俞平伯在《红楼梦研究》里说的:“十二钗都有才有貌,但却没有一个是三从四德的女子;并且此短彼长,竟无从下一个满意的褒贬。”因为一个崇尚自然、本真、原汁原味的写实大师不相信什么天生圣人和道德完人的。
四曰火
红楼女子,一个真实和谐人的世界。
综上所述,寻常而鲜活的女性世界,首先是美的,而后又是不完美的。这种解读可谓贴近了作者,贴近了文本,贴近了红楼女性世界。
林黛玉,无疑是任性美之最。其性情中的清标之气,其恋情中的清纯之气,其诗魂中的清奇之气,牵动着历代读者的心。另一方面,她还是古今一脉相承的种种悲剧意蕴的集大成者。但即便是如此精致的艺术品,其精神内涵也有显而易见的“陋处”:小性子爱恼人的自恋型人格,让疼爱她、欣赏她、敬畏她的人们经受了许许多多鸡零狗碎式折磨,更为她自己带来无穷无尽的烦恼,当是真正的人生“一剪梅”。于是乎,林黛玉过早的夭折了,她的死因是当时的大小社会环境、大小文化氛围。但这绝对不单单是社会环境与文化氛围的罪过,因为从某种意义上说,她的性格弱点又何尝不是催化这一人生悲剧的内因呢?外因伤其肌理,内因伤之灵魂。也难怪贾母不选择她为宝玉妻;也难怪有“死黛玉者黛玉也”的传言了。
与林黛玉相对的,薛宝钗,无疑是中和美之最。其男人观中的务实风神,人际交往中的宽和风神,直面不幸婚姻的凝重风神,诗词魂魄中的蕴藉风神,无不发挥着恒久的魅力与亲和力。另一方面,这个小小女孩为人处世时的圆熟和自控能力的超常,却令人不适,有隔阂感。其实她在猜元春灯谜、谑黛玉婚事、尤三姐之死等诸多情节中都大可不必的如此这般的说话和做人。小小年纪,竟如此世事洞明,人情练达,进退矩步,明哲自保,真是让人大开眼界,若是假以时日给她以足够的装备技术支持,就算成为了中国版007也没有什么可值得怀疑的。这充分的说明了主流文化强化于女人的价值期待扼杀者自发自然的天性,使得薛宝钗的充沛活力在原著中被压制了不少。
出去林、薛二人,其他如迎春过于懦弱,“有气的死人”;惜春过于孤僻,“心冷口冷心狠意狠”;探春是也许是四姐妹中最为才清志高的超尘脱俗者,但即便这般,在面对赵姨娘和贾环的劣迹时,已有受制于宗法观念而不近人情之处;至于妙玉、秦可卿,更是死的蹊跷,特别又是王熙凤的贪欲、权欲以及由此激发的某种犯罪激情等,更为多数人等共识。
看到这,你也许会发出贾府“豪门深似海”的感叹,虽然人性与环境下危机四伏,但这就是任何时期社会的缩影,不是么?
五曰土
红楼女子,一个寻常人般模糊朦胧。
寥寥草草说了这么多,也差不多进入最后一个讨论环节了。即一个寻常而鲜活的女人,其性格构成必有某种朦胧性。有着一种说不得善恶,说不得美丑,说不得正邪,说不得智慧的朦胧色彩。用脂砚斋的说法,就是“囫囵不解”的状态。
模糊性,是《红楼梦》观察与表现女人愈益深邃愈益灵动的又一个重要表现。有些女性是整体和主要性格都很透明,但诸多言谈举止却让人绊扯不清,如同披上了一层雾霾般,让人难以看透却依旧前行;有些女性则在某一性格子系统上具有模糊性,于是雾霾变成了暴风雪,还是不要靠近了吧;当然有句话这么说:“不听好人言,吃亏在眼前”,那就是最后一种女性,即整体上都具有模糊性,等你靠近了才发现,原来这丫的沙尘暴啊,就这么被坑了。不仅被坑,而且乐得其所深陷其中无法出来(因为沙尘暴能见度低啊),此时作者目的已然达到,曹雪芹成为了文学上的杰克逊,终究挖坑修成正果。从这里看,模糊性的塑造在红楼女子中,简直是魅力四射啊!以致刺瞎了各位文学大能的钛合金双眼,加入浩浩荡荡的红学阵营中。下面就让我们以乖巧的妙玉为代表进行讲述。
妙玉,是沙尘暴(什么鬼?!)...是在整体上被赋予朦胧色彩的女孩儿,她身世是谜,性情是谜,归宿也是谜(这么多谜,难为曹大了)。
先说身世,除了知道妙玉来自苏州,祖上是仕宦之家,其他的我们啥也不知道,而书中也啥也没说,倒是留下了一堆乱七八糟的线索来虐我们那点可怜的脑细胞...但有一个细节,那就是妙玉对茶道茶具上的造诣:未经学习,却大有压倒宁荣二府之势,这是什么情况!莫非妙玉曾经家世显赫甚至超过宁荣二府之类的皇亲贵族不成?妙玉故事中是否还深隐着另一个大家族衰微的悲剧?都说《红楼梦》的时代不是清初暗指清初,若真是这般,那么一个如此大的家族在三十年不到的时间里灰飞烟灭,那么妙玉的真实身份还真有的玩了(请同学们自行脑补)....
接着是性情。妙玉的乖张,人所共知,但对这种乖张的解读却发生不出不尽相同的兴奋点,究其原因,与其乖张行为自身的模糊性有关。就好比贾宝玉生日那天,妙玉送来一张奇怪的贺卡,上面写着“槛外人妙玉恭肃遥叩芳辰”。为什么说奇怪呢?一是妙玉如何知道宝玉生日,二是因为当时妙玉已经当了尼姑,尼姑送贺卡,还是以槛外人的身份,这不很奇怪么?也偏偏就是这种难以揣摩、难以一言定论的模糊色彩,透露了一位身在空门却心在红尘的异样女子孤寂、寂寞、躁动、失衡的心理轨迹。这一切都是不能也不宜落实的,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反之,如果一定要把妙玉这种情怀加以挑明,则不仅亵渎了这位高标傲世的女子,也亵渎了《红楼梦》观察人与表现人的朦胧美。
最后的结局,妙玉的判词是“可叹金玉质,终陷沼泥中”,然而这沼泥又将以什么形态出现?妙玉又怎样与之较量?而后四十回中妙玉被海盗虏去南海的遭际又是否过于残忍?曹雪芹对妙玉结局的落笔使得预言变得扑朔迷离。
就是这种人物间环绕着的朦胧性在文中的逐步生根发芽,使得《红楼梦》在史学性与文学性的基础上充满了悬疑色彩,这种悬疑是足够吸引人的,就像是鸦片,直至今日也令学者们欲罢不能。
归五行
回顾之前所写种种,我们发现与以往甚至以后的古代小说相比较,《红楼梦》观察与表现女性的视角有了很大的转变。女人已不再是男人某种政治行为、舆论行为或传宗接代的行为工具,已不在是男人成功路上的灾心或祸水,已不再是男人不得志男人镜花水月般的精神补偿。《红楼梦》中的女子已构成斑斓多彩暇瑜互见的人的世界。
《红楼梦》观察与表现女人的范畴也有了大的拓展与突破。它不再拘泥于在婚恋故事、传奇故事、三从四德故事中横估或鉴赏女人,而是在更加普遍的生存状态中,像发现女人的真善美才学识以及自然本真生存状态的被压抑、被扭曲、被剥夺与被毁灭。
《红楼梦》观察与表现女人的兴奋点尤有大的变化与超越。它不热衷于构建什么德、才、貌三绝的女人王国,它痴迷的描摹并郑重的托出一个寻常本真的、原汁原味的姐妹世界。
由此,《红楼梦》对女人的关照已经远远超出女性问题圈。它将穿着女装的“人”的人生困惑,展示给人们看,从而激起一代又一代学者对诸如性格、命运,主体意识、客观法则、自我价值、社会责任......及其相互关系的种种思考。就是这般思考,使得在《红楼梦》中栽坑的人越来越多并逐步在文坛上发展成一股新的势力,一门新的学科——红学因而诞生了。
红学的诞生,将人们的视野逐步从作品本身升华到了一个新的天地,以其独特魅力使得这部传统著作得以在新时期获得新的支撑点。而这也是至今此外任何作品都未曾有过的。
结语:主要说三句话,其一是此稿历时三天,翻阅多本文献,推了不少工作,也熬了不少夜,总算是将这部文稿写完了...跟许多刚打完稿人一样,此刻我的内心是奔溃的,正是如此,你会发现,越到后头语法的随意化也愈加明显,还请望谅解。其二是不知不觉之下写了这么多(原本打算3000字左右,结果完笔6000字),尽管已经尽可能压缩,但因为《红楼梦》实在的博大精深,非五千字所能表达,故字数偏多,敬请谅解。其三是补充一下之前漏写的个人观点,即我很赞同贾母阻止黛玉与宝玉婚姻的决定,毕竟近亲结婚(虽然当时无相关概念),虽然依旧悲剧但至少没有乐极生悲来的痛苦,不是么?
参考文献(新校区图书馆均有借阅):
俞平伯《红楼梦研究》
王国维《红楼梦评论》
刘心武《红楼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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